你还记得上一次走进实体书店是什么时候吗?又有多久不曾手捧着书阅读?当线上购物和数字化阅读越来越紧密地出现于现实生活中,纸质书似乎已经在算法浪潮里下沉许多,连带着售卖纸质书的人也成为少数存在。然而,当人们谈起书本和阅读,依然有一部分人在延续纸质阅读独有的思考仪式感,或是托举小众图书的生存空间,又或是探索“书店+展览”“图书盲盒”等破局模式。
第30个世界读书日来临之际,新华日报·交汇点新闻对话多位书籍售卖者,透过一场场不同经历,看他们如何在城市发展中探寻阅读深度,感受倔强的文化根系在人间生长。
为了城市的记忆
老吴的店在南京仓巷,那里曾是华东地区最大的旧书交易市场。深红色油漆涂成的“聚益书屋”,是仓巷挂起的第一张旧书店招牌,如今也在风雨淋过第20个年头之后,褪色剥落。
空间和时间,都在这里被极致压缩。
书屋的通道仅容两三人侧身走动,古玩和老书杂乱无序地挤在书架上,到处都是浮尘与樟脑气息。随意看向一处,1985年出版的《红楼梦》紧挨着一摞年代不详的连环画,再旁边是嵌在相册纸里的布票、粮票,还有人民照相馆的黑白老照片,都是3元到5元的标价。
老吴记得书屋最热闹的时候。“那会儿我每天早上来开门,门口就有人排队。”拉开门扉,读者鱼贯而入,目光在一排排书架间扫动,打眼、挑选、捡漏,乐此不疲。那时候,这里像一个小型中转站:有人送来家中不要的旧书,又有人摩挲着发黄卷边的书页,如获至宝。承载不同人生与经历的旧书老物,在进出辗转间,隐约铺成一座城的来时路。
改变发生在2015年,网络与社交媒体全面进军的时刻。在一键检索即出现海量信息的时代,这座掩映在香樟树下的破败平房,亲历了繁华与凋敝。“有时候在店里坐上一天,进来选书的不超过10个。”当年的同行一个个搬离仓巷,老吴却选择留下来。
卸下养家糊口的重任后,卖旧书成了他单纯的爱好。“不少老客还会来我这转转。”他说,有收藏家在这里找到民国时期的南京教育资料,在高校办起藏品展;有集邮爱好者在这里收到几十张绝版邮票和纪念币,让自己的邮册越攒越厚,当他们带着战利品满意离开,就是老吴最有成就感的时候。
时间不断向前,老吴的书屋却像一枚岁月钤印,让这方天地被永远定格。“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书,被时代淘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们能做的就是保存好这些不可再生资源,等待被有需要的人发现。”
梦想,让人生不惑
朱广春,黑龙江齐齐哈尔人,苏州崛起书店老板。40岁那年,他终于实现了开一家书店的梦想。店名源自“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店里仅做一件事——卖实体书。
读书机会并不充裕的年代,朱广春靠着乡亲们的帮助完成了大学学业,再一步步南下,最终在苏州定居立业。“我干了16年的自动化销售,等到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一头就扎进了书店里,没有做任何的市场调研。”而今回想,朱广春也承认这是个大胆的决定。
在书店观察员陈盈的眼里,凭一腔热血就入局的朱广春称得上“头铁”。过去近一年,陈盈实地探访了120多家书店,并为其中50家写下了书店故事。陈盈的书店清单里,有100岁主理人经营的文学山房旧书店,有13年不卖溢价书、每个角落都有作家签名的慢书房,有忠实书友举办人生婚礼的周八书店,还有许多像崛起书店一样的新兴存在。
“大家一直觉得实体书店经营得很困难,但我看到的大部分民间书店都很有韧性和生命力,不仅能在市场竞争中活下来,还能百花齐放。”看多了同质化的运营套路后,陈盈开始将一些想法和书店主理人交流,成为多家苏州书店的“顾问”或是“运维合伙人”。其中,就包括朱广春的崛起书店。
占地约120㎡的崛起书店专门设计了一面书墙,用来集纳苏州本地文化的各色书籍。这些书籍,大多由苏州本地的出版社发行,发行规模最少的仅有几千册。当那些痴迷于苏州地缘文化的读者走进崛起书店时,很少有不透露出惊喜神色的,他们总会在此兴致勃勃地选书、购书。
谈到网络购书和电子阅读习惯对实体书店的影响,朱广春的东北口音里“炸”出一股爽朗,原因是他的书店仅靠卖书就已经实现了自转。面对网商的低价优势,朱广春找到了替代方式:同步回收读者书籍,半价基础上每次浮动3元至10元成为“二手书”新价格,如此循环。不出4次,书籍价格就远低于网络平台。“开书店以后,我发现喜欢纸质书的读者并没有外界说的那样少,只要读者在,纸质书也会一直在。”朱广春说。
今年春天,陈盈开始了新一轮书店观察。这次,他丈量书店的脚步半径从苏州延伸到无锡。4月中旬,他回到苏州,走进朱广春的崛起书店,和书友们进行了一场书籍交流会。夜色里,灯光打在脸庞上,投下的每处阴影中都藏着对书本的欣赏。
而每次翻动的纸张,仿佛都在告诉朱广春:梦想真的实现了。
书店的“艰难制造”
成都二仙桥的梧桐树影里,“有杏书店”的暖黄灯牌像枚书签楔入城市褶皱。2023年7月底,店主张丰接到朋友的电话:一直渴望的书店装修好了!三个人一起开店,加上店门口一棵杏树,“有杏书店”就这么来了。
和其他人沉浸在实现梦想的喜悦中不同,张丰很早就洞察到书店的生存问题。他在公众号里写:“从商业上看,小书店已经失去存在的基础。同样的书,网上是半价,还能送到家。”
如影随形的焦虑伴随着有杏书店。店员工资与房租的重压下,张丰经常周旋于应酬,转身又在书店策划各种沙龙活动,还开设了咖啡“副业”。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吸引尽可能多的读者或“观众”前来。张丰从不避讳谈论独立书店经营的话题,在他看来,书店会为挣每一分钱而努力。
为了让书店活下去,张丰想了很多办法,也在尝试中嗅到了书店的另一重意义。有一回,张丰很喜欢的作家出了新书,他情绪上来说要进100本,合伙人劝他“保守点”,先进60本。张丰不同意,觉得这么好的书,一定要进100本。当饱满的情绪逐渐消退,张丰突然有些后怕。他发了一条朋友圈,以类似图书盲盒的形式吸引大家下单,结果卖出了250本,比他预想的100本还要多!
听完收到书的朋友反馈后,张丰心里很高兴,不仅仅是那本书的销量更高,更重要的是他收获了信任,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对他的信任。那一刻,书店不再是孤单单的建筑,而像语法中的助词,连接了不同人的生活和思考方式,变得更有意义。
日子一天天在过,张丰还会为有杏书店的发展转折忙碌。可他相信,那些愿意为纸质书付款的人,守护的不只是油墨与纸张,更是触摸思想的仪式感。在数字洪流中,实体书店依然可以是城市文化的“助词”,让人们在快节奏的生活中找到精神的栖息地。
图书盲盒与人生故事
小李是一位有13万粉丝的读书博主,他的社交平台简介上写着这样一句话,“终有一天,我会开一家书店”。
2023年年末,他的梦想以盲盒的形式实现了。
“当时先锋书店和理想国都在售卖图书盲盒。我很好奇,阅读是‘很个人’的事,为什么可以寄托在盲盒这样的载体上。”后来,小李明白读者的信任源于对他者的品位认同,又或是“选择困难症”下的另辟蹊径,不论什么原因,都给了他尝试卖图书盲盒的勇气。
相较于连锁书店及文化品牌的标准化盲盒,小李的盲盒多了一道环节:读者在购买时写明阅读喜好和想要看书的理由,由他进行个性化配选。与此同时,他开始做“每月共读”,从当月盲盒书单中选出一本,做成播客。
由冬至夏,小李带着读者沉浸在陀翁笔下的世界,见证奥兰多永不停歇的自我追认,又充满诗性地经历悉达多的一生……播客的播放量持续攀升,盲盒的销量也来到3800这个数字。
“卖盲盒到现在,我发现实体书承载了阅读之外的另一种意义。”小李像个收故事的人,透过上千条盲盒备注和阅后评价,窥见不同人生。“有朋友去年写下要休病假,暂时远离工作。今年备注又变成‘终于可以回去上班了’,说明他恢复了健康。还有朋友时隔一年给我留言,说她生了孩子,开始深入理解‘母亲’这个词,希望从书里得到启发。”各不相同的人生经历在这里汇聚,或分享或倾诉或共鸣,以书作桥,“素未谋面”也成了“久别重逢”。
如今,小李还在为拥有一家单纯的实体书店而努力。在纸质阅读日渐式微的今天,他依然相信“书会说话”。“书籍不仅是书籍,它们是人们工作、生与死的原因,是他们生命的本质与精髓。我想为大家营造一个真正读书的空间,在分享和交流之间,感知到更深邃的世界。”(新华日报·交汇点 记者 喻婷 柏丽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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