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江苏21个淘宝村消失引发业界思考——e经济下乡:增活力也要防失序
6月23日,在南京大学举行的以“e城镇化与规划创新”为主题的学术研讨会,首次将“e城镇化”这一全新概念推向公众视野,而“e城镇化”中的“淘宝村现象”引发规划学界专家的高度关注。
6月24日,在宿迁沭阳县举办的首届“电子商务促进乡村振兴”高峰会议上,互联网+草根创业的“淘宝村现象”,又成聚焦话题。
淘宝村这一新经济形态,在中国新型城镇化进程中已结出独特而绚烂的果实。不过,与淘宝村热潮相伴相生的一些现实困境也浮现出来,引发业界思考。
淘宝村云集百万网店
规划专家为何研讨淘宝村?“电子商务在中国城乡的蓬勃发展,深刻影响着生产、生活以及区域、城市、乡村的空间格局,这些都是西方发达国家未曾经历过的。”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张京祥说,“e城镇化”是全新的城镇化动力机制,我们的城市研究、城乡规划面对着充满变化的新环境,需要新探索、新思考、新理论。
仅八九年时间,全国淘宝村从2009年的3个增至2017年的2118个—它们2017年创下超过1200亿元销售额。在阿里的研究体系里,一个行政村,只要电子商务年销售额达1000万元,村内活跃网店达100家或活跃网店数量占总户数的10%,便被冠以“淘宝村”的名号。江苏的淘宝村在2009年出现,2017年底达262个。
阿里研究院高级专家、阿里新乡村研究中心副主任盛振中发现,淘宝村发展有鲜明特点:从零散分布、小规模发展转变为集群化发展,村中网商加快企业化步伐,产品日趋多元化,用上自动分拣机、智能客服、大数据等新设备新技术。
2017年“十大淘宝村集群”里,睢宁淘宝村集群排名第六,沭阳淘宝村集群位列第九。2017年全国返乡电商创业最活跃的10个县,常熟排第五。
乡村振兴中,淘宝村发挥积极作用。沭阳有4个淘宝镇、41个淘宝村,带动25万余人就业。2017年,全县网络交易总额超185亿元。睢宁电商交易额7年增长71倍,2017年达216亿元,“简易设备+简单快递”升级为“数控机床+专业物流园”。淘宝村不仅让村民致富,还让大量年轻人返乡,解决“留守儿童”“空巢老人”等社会问题。
浙江大学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农村电商研究中心主任郭红东提出,沭阳淘宝村集群,电商主体是农民、聚集地在农村、主要经营的是鲜活农产品,是显著的“互联网+三农”模式,有利于实现“农民富、农业强、农村美”。
阿里研究院预测,至2020年,淘宝村有望超过5500个,产生100多万个活跃网店,提供300多万个就业机会,极大缓解空心村现象。
在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上海分院院长郑德高看来,当前我国正处于城乡关系重构的时代,“互联网改变了乡村的链接方式,乡村通过平台经济走向更大的世界,淘宝村也成为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一种有效手段。”
全国消失170多个淘宝村
2015年以来,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罗震东和他的团队成员致力于淘宝村研究。“我们跑了上百个村。对全国2000多个淘宝村的情况进行梳理,对中国乡村产生新认识。”罗震东说,淘宝村的发展具有裂变式的特征,通常在都市区边缘集聚,比如长三角的睢宁沙集这样的苏北地区聚集,同时属于草根创业,都市打工者释放出巨大创新力。
罗震东认为,互联网作为基础设施,使城乡之间能相对平等地获得信息,体现出新经济的特征。农民在自家院子、宅基地内就可创业,加之乡村具有“熟人社会”的特征,所以创业成本低。同时,城市居民对农特产品的消费兴趣在上升,也凸显出农产品的资源优势。
根据他们的调研,90%以上淘宝村多集中在乡镇企业或块状经济发达地区,大多依靠原有县域经济的遗存。然而,淘宝村最核心的动力还是“人”,所有淘宝村都有一两个带头人,年纪并不大,但有分享精神。
罗震东也透露,2016年至2017年,全国已有170多个淘宝村“消失”,这其中,排除行政区划调整的原因,江苏消失的淘宝村有21个。
淘宝村“消失”,有的是因为环保不过关生产被关停,有的因为支撑产业的外来人口离开,而有的则在激烈的产业竞争中被淘汰……
与此同时,淘宝村也出现一些困境。首先是“内卷化现象”,即大量人群进入产生过度竞争,数量虽然增长,但某种程度上可能产品品质还有所下降。弱管制能力下的乡村空间建设失序也显露出来,老百姓一旦有钱,除了买车就是到县城买房,而农村盖房无人管理,实际上是对过去乡村基础设施的重大冲击,这一问题从华北平原到潮汕地区比比皆是。由于乡村公共服务设施尚不配套,一些淘宝村村民赚钱后也即刻离开乡村。
留得住人的村庄才具有长久生命力。但目前来看,“淘宝村”依然难以从根本上解决乡村振兴中“人”这个核心问题。
为淘宝村发展开拓空间
目前淘宝村发展类型主要有“农贸型”“工贸型”和“纯贸易型”,各淘宝村也处在不同发展阶段。“当淘宝村发展到一定阶段,就需要进行科学合理的规划,对物流交通、信息服务、公共服务设施、居住空间等要素进行合理配置,给淘宝村发展提供空间支持。此外,淘宝村要提高乡村治理能力,公共服务设施配套也要跟上。只有在生产和生活方面都满足返乡者需求,他们才会扎根乡村、不再离开。”罗震东说。
针对淘宝村热潮,南京大学空间规划研究中心联合主任、中规院(北京)规划设计公司高级规划师邹军认为,自下而上的新型城镇化需要总结过去农村工业化、城镇化的经验教训,特别要避免分散建设、重复建设、浪费土地、污染环境的情况,要创新规划供给、规划管理和社会治理模式。
张京祥希望,淘宝村不要变成上世纪80年代初“村村点火,户户冒烟”式的乡村工业化。淘宝村具有积极效应,但也是“双刃剑”,“以最快的速度去攫取利润,由此可能带来对乡村自然环境、物质环境、社会文化关系网络摧毁性的重组,应规避为追求最低成本、最大利润而对乡村进行掠夺性开发”。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魏立华呼吁,文化学者也应及时加入淘宝村研究,缓解回乡创业者与“乡愁”相对的“城愁”落差,避免他们对乡村进行报复性开发。